作者|颜色（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应用经济学系副教授、方正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2019年我国GDP增速为6.1% ，在经济下行压力下仍实现稳步增长，且经济高质量发展，经济结构不断优化，成绩来之不易。但我们认为短期经济下行挑战仍存：第一、工业产出回升存在短期因素，回暖仍需验证；第二、投资仍在低位难以形成支撑，2019 年制造业断崖式下滑；基建发力不及预期，用地审批与地方隐形问责机制需调整；房地产投资在韧性中持续回落；第三、消费受汽车拖累较为疲软；第四、四季度进出口增速虽有大幅反弹但预计未来对经济拉动作用有限。由此我们认为经济仍面临下行挑战，仍需强化逆周期调节力度。今年经济政策将大力支持“六稳”工作，确保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 财政政策将继续坚持减税降费，积极的财政政策要大力提质增效。货币政策将强调灵活适度，不再以来具体数值的货币增速目标，而是更加强调灵活适应和相机抉择，强化逆周期调节。去年我国经济稳步增长，人均 GDP 突破万元大关。2019年全年国内生产总值为990865亿元，同比增长6.1%，人均GDP突破1万美元，距离世界银行划定的高收入国家行列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参照世界银行中等收入标准（人均收入3996美元至12375美元），根据世界银行统计口径，全球人均GDP从3996美元到1万美元经历了22年，其中西方发达国家例如美国经历了14年，英国经历了16年，而我国仅用了11年，充分彰显了我国经济发展的强劲动力与巨大潜力。坚持新发展理念，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经济结构不断优化。2019年我国经济在快速增长的同时，经济转型升级态势继续保持，经济结构继续优化。全年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为53.9%，比上年提高0.6个百分点，高于第二产业14.9个百分点；对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贡献率为59.4%。消费作为经济增长主动力作用进一步巩固，最终消费支出对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贡献率为57.8%，高于资本形成总额26.6个百分点。居民消费升级提质。同时，技术水平不断提高，信息技术行业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全年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分别增长18.7%、8.7%，增速分别快于第三产业11.8、1.8个百分点。互联网软件信息技术服务商务活动指数位于55.0%以上的较高景气区间。面对内外压力，我国经济发展取得的成绩来之不易。去年一年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复杂，中美贸易摩擦为我国经济发展带来较大负面影响。同时，全球经济发展放缓，经济贸易增长压力较大。国内结构性、体制性、周期性问题相互交织，结构性调整导致经济增速放缓，猪肉价格上涨带来通胀压力，中小银行风险事件增加了金融系统性风险隐患。在国内外风险挑战明显上升的背景下，国民经济能够继续保持总体平稳、稳中有进的发展态势实属不易，反映出我国经济较强的韧性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决心。四季度经济虽现企稳迹象，但挑战仍存。12月制造业PMI为50.2，生产端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超预期上行至6.9%，有所回暖。但我们认为四季度GDP增速下滑至6.0%在一定程度上低于预期，投资仍在低位难以形成支撑，工业产出且回暖存在短期因素，企稳仍需验证，2020年保持经济合理运行仍存在挑战，因此仍需要注重强化逆周期调节。（1）工业产出回升有短期因素，高技术产业近期持续回暖12月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超预期上行至6.9%，较前值加快0.7个百分点。但此次回暖存在短期因素。一方面，去年年底工业增加值基数较低；另一方面，今年春节提前到1月，导致部分企业提前赶工备货拉动工业增加值，以上因素均不可持续。但从细分行业来看，高技术产业工业增加值持续上涨。由于之前中美关系恶化，科技战升级，华为与中兴事件等对我国高科技产业的发展带来了较为沉重的打击，随着中美关系缓和，高科技行业工业增加值出现了较大程度的反弹。我们预计在 2020 年，高科技产业，如手机、通信电子等将会继续回升，为工业产出提供支撑。制造业投资断崖式下滑，年底有所反弹。2019年受中美贸易摩擦、国内需求疲软、PPI通缩与企业利润负增长等多重影响，制造业投资断崖式下滑，若扣除价格因素则实际为负增长。年底制造业投资有所回暖：2019年1-12月制造业投资增长3.1%，增速较1-11月加快0.6个百分点。此次生产端回暖的原因主要来自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库存接近底部有补库存需求。2019年我国制造业PMI连续六个月跌至荣枯线以下，PPI通缩，工业企业利润增速在负增长区间震荡，市场普遍预期本轮库存周期的去库存正接近尾声。在国内政策发力基建，地产投资仍具韧性的带动下，钢材、水泥、有色等上游行业生产强劲，在基建需求回升预期下提前补库存。第二、中美达成第一阶段协议改善制造业预期。中美经贸摩擦缓解，中美达成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出口链条边际修复，需求端改善；美国大选之前特朗普都有动力避免中美关系恶化，而中方也有意愿为谈判取得进展，中美关系改善有助于市场形成相对稳定的预期，提振企业投资意愿。我们认为由于补库存需求与中美关系缓和有助于改善企业预期，2020年制造业投资或将延续反弹趋势。基建投资发力不及预期，用地审批与地方隐形问责机制需调整。2019年基建投资比上年增长3.8%，增速较1-11月份回落0.2个百分点。其中，铁路运输业投资下降0.1%，道路运输业投资增长9%，增速加快02个百分点。政府虽以增加赤字率和专项债额度等方式发力基建，但效果并不明显，主要原因有以下几点。第一、项目短缺。目前处于“十三五规划”后期，大项目储备较为短缺，部分地区存在“钱等项目”等情况，并且很多项目单位对征地拆迁等工作预见性不够，导致导致基建投资短期内难有亮眼增长。第二、用地审批时间过长。由于用地报批涉及部门多,衔接不够顺畅,很多需要部门完成的事项,不能按用地报批要求时间完成。由此耽误项目进展时间，财政政策效果滞后。第三、冬季影响开工。四季度随着冬季到来天气转冷，具备开工条件的地区减少，一定程度影响基建投资进展。展望2020年，我们认为实现经济平稳发展需要基建反弹发力。资金方面，财政发力将对基建起到支撑作用。不能用作土储和房地产的提前批1万亿专项债在1月份发行规模已达7148亿元，且用作资本金比重达到6.8%。随着财政发力，专项债资金进一步到位，将对基建走势起到支撑作用。项目方面，目前项目开工已经大大加快，但仍需要上马一些战略型项目。制度方面，需要对地方政府隐形问责机制进行适当微调，下放土地审批权限。在地方政府债务风险攀升的情况下，终身问责机制虽有助于减少地方盲目举债的冲动，但也将使其举债推动基建发展变的更加谨慎，使得地方政府审批基建项目动力与效率下降。因此我们认为2020年基建发力支撑经济，还需对地方政府的隐形问责机制进行适当微调，从而减轻其推动基建的顾虑与阻力。此外，将用地权限下放至省一级地方政府则用助于缩短审批周期，提高行政效率，促进地方基建逐步加快节奏。房地产投资在韧性中持续下降。1-12月，房地产开发投资同比增长9.9%，增速比1—11月回落0.3个百分点，但比上年加快0.4个百分点。在今年基建发力不及预期和制造业投资断崖式下滑的情况下，土地购置费用增速大幅下降，但房地产投资仍保持韧性，新开工面积累计同比增速仍维持8%以上，对投资起到重要的支撑作用。从需求端看，销售较为疲弱。今年持续收紧的调控政策对实际需求的抑制作用明显，楼市整体较为低迷。2019销售面积比上年下降0.1%，销售额增速比1—11月份回落0.8个百分点，比上年回落5.7个百分点。从供给端看，多项指标有回暖迹象有望形成支撑。房地产开发企业到位资金比上年增长7.6%，增速比1-11月加快0.6个百分点，比上年加快1.2个百分点；竣工面积同比自2017年10月之后首次转正，土地购置面积与土地成交价款当月同比增速回暖。展望 2020 年，房地产仍将坚持“房住不炒”定位，但小康之年稳增长仍需房地产投资发挥稳定器的作用。2019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全面落实因城施策”和“三稳”的长效管理调控机制，即稳地价、稳房价、稳预期，意在稳定价格的同时防止房地产投资过快下滑和房地产市场发生萎缩型价格均衡现象。因此，2020年或将出现地方政府进行“一城一策”的灵活微调，在有实际需求的地方允许增加供应和适度的价格波动，避免“一刀切”政策给经济运行带来较大的压力，稳妥审慎推进房地产调控政策。12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为8%，与11月持平，剔除掉汽车消费以外的社零同比增速为8.9%，基本与2018年社零增速持平。2019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共计411649亿元，同比上年名义增长8.0%，为2000年以来最低水平。总体而言，受居民杠杆率不断攀升、就业不稳定倾向持续存在、借贷消费存在政策限制等影响，居民消费能力和预期均不足，短期内难以提振。但随着今年一系列汽车消费政策的效果逐渐显现，12月汽车零售额同比为1.8%，结束了7月以来的连续负增长。虽然12月社零同比与11月数据持平，但从结构上来看，汽车类消费占比明显回升。叠加连续多月负增长带来的低基数效应，我们预计2020年汽车消费将迎来零增长或正增长，不再对社零总额增速形成拖累。另一方面，房地产政策在“房住不炒”和“因城施策”的调控思路下寻求平衡，适时提供支撑。在稳字当头的政策基调下，各部门和官方政策研究机构已达成稳妥审慎推进房地产调控的共识，不会实行一刀切的政策。2019年12月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重申“房住不炒”定位，同时强调“全面落实因城施策”和“三稳”的长效管理调控机制，即稳地价、稳房价、稳预期，意在稳定价格的同时防止房地产投资过快下滑和房地产市场发生萎缩型价格均衡现象。房地产政策的边际宽松将带动装修、家具家电及其他房地产相关产业链消费回温。随着多重政策发力，消费者信心得到边际改善，服务业消费将继续保持稳定增长，消费有望实现低位企稳，预计2020年社零将保持8.5%的增速。（4）受中美摩擦和全球主要经济体疲软影响，出口对经济的拉动作用有限受中美贸易摩擦和2019年全球主要经济体疲软影响，中国出口增速迅速回落，但相较其他出口大国来看仍有韧性，四季度进出口增速大幅反弹。2019年10月初步达成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后， 11、12月制造业PMI超预期回升至50.2，制造业企业信心回转，标志着我国内需企稳回升。叠加因去年同期中美贸易摩擦加剧所产生的基数效应，四季度进出口情况有所回升，12月出口同比增速转正至9%，进口同比增速17.7%。综合全年情况来看，我国外贸仍有韧性，与日韩等其他出口大国相比仍有较强表现。中国对欧盟、韩国、墨西哥、中国台湾等地的出口增长基本可以抵消对美出口的下滑。根据IMF相关数据显示，自2019年初至9月以来，日本、韩国、德国出口同比增速已降至-4.82%、-9.95%和-5.21%，而2019年我国出口总值为17.23万亿元，同比增长5%，进口同比增长1.6%。展望2020年，进出口对经济的拉动作用有限。我们预计关税减免的正面影响有限，而欧元区、英国和日本经济将延续疲软态势将加剧外需疲软态势，欧元区制造业PMI已连续11个月跌至荣枯线以下。再加上2019年贸易顺差扩大25.4%至2.92万亿元，加剧人民币升值压力，我国外需将继续承压拖累出口增长。另一方面，随着第二阶段经贸谈判的深入，中美双方对贸易摩擦核心问题的分歧将愈发明显。鉴于中美双方目前尚未找出解决的办法，且中美博弈具有长期复杂性，我们预计未来中美经贸关系或有反复、摩擦再起，甚至取消的关税会再加回来，这将为2020年进出口带来更多不利影响。综合来看，未来出口为经济带来的拉动作用有限。三、政策展望：财政政策将提质增效，货币政策更注重灵活适度今年经济政策将大力支持“六稳”工作，确保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今年是“十三五”规划的收官之年，也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胜之年。经济政策的趋向将直接影响到我国经济发展的阶段性目标是否能够圆满完成。同时，今年经济下行压力依然较大，美国大选、中美贸易第二阶段协议、WTO改革推进缓慢等外部挑战变数较多，预期不稳定会长期存在。国内供需不振尚未根本缓解，供给侧改革进入“深水区”，内需疲软、中小企业贷款难贷款贵、“猪通胀”等因素仍将持续影响经济。因此，今年经济政策必将进一步完善和强化“六稳”举措，继续注重宏观调控的适时适度，健全财政、货币、就业等政策协同和传导落实机制，形成保持经济平稳运行的合力。财政政策：继续坚持减税降费，积极的财政政策要大力提质增效。今年减税降费成效将进一步得到巩固和拓展，更大规模减税降费有利于激发企业活力。但短期内财政收支矛盾将凸显，因此要求积极的财政政策要兼顾“质”与“量”，大力提质增效，同时加大优化财政支出结构力度，在保障重点领域支出的同时压缩一般性支出。预计今年财政赤字率将达到3%，较去年越算提高0.2个百分点，赤字规模或将增长4000--5000亿，整体规模将介于3.16-3.27万亿左右。同时地方政府专项债券发行规模将进一步增加，预计2020年专项债限额在2.8-3万亿之间，并可能视具体经济发展形势继续提高该限额，从而推动部分已准备好的战略性项目提前落地。货币政策：坚持灵活适度，强化逆周期调节。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司司长孙国峰近期在对2020年展望中强调货币政策要促进货币信贷、社会融资规模增长同经济发展相适应，而非之前的“相匹配”，即进一步强调今年货币政策不再依赖具体数值的货币增速目标，而是更加强调灵活适应和相机抉择，强化逆周期调节，不受“猪周期”的制约。同时，面对经济下行压力，今年货币政策也将着力缓解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通过灵活运用结构性货币政策和建立健全银行增加小微企业贷款投放的长效机制，降低制造业和小微企业的融资成本，从而为实现“六稳”和确保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营造适宜的货币金融环境。我们认为在政策多重发力的情况下， 2020年GDP增速有望达到6.1% 。随着政策逐步落地，经济企稳复苏， 2020年有望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两个翻一番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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